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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布时间:2014年7月28日 22时36分
白音锡勒牧场访夏
崔建平
去锡林郭勒白音锡勒牧场是我们几年前就经常谈论的话题,今年夏天我回到包头,朋友老沙又说今年雨水大,草原上牧草长势喜人,高可没膝。他已同张爱萍通过电话,她也邀请我们前往,说得我也动心。于是我们叫上了与张爱萍要好的三个女同学:刘建、陈贤池、王乃文。经过一番准备,还买了些草原上罕见的时鲜蔬菜、水果,我们就出发了。
去牧场一来是开眼界,领略草原风光的辽阔壮美,二是去看留在那里的兵团老知青张爱萍。
张爱萍是我们初中的女同学。在我的印象里,她瘦高的个子,肤色黑黑的,整天穿一件绿色的女式军上衣,一副很威武的样子。只是说话嗓音有些沙哑。
后来听说去兵团不久,她就担任新兵连的排长了。这让我们几个留城的听后羡慕不已,要知道那时我们年级的军管组长老胡才是排长。
再到后来,知青返城的时候,张爱萍已经结婚成家有了孩子。她的爱人是连队的卫生员,姓王,汉族,是五十年代随父母支边的后代。张爱萍父亲的单位八公司机运站也都把他们招回来了。
刚回城时,单位没房。他们一家就暂时住在张爱萍父母家。一年多以后,他们带来的钱花光了,老王说有十来万呢。这话说得有些夸张,上世纪七十年代有十来万可是一笔巨款。但他们无论如何也融入不了城市的生活:喧嚣的人群,灰暗的天空,低矮的平房,居住的狭窄。都让老王的心情沮丧到极点。他思念草原,那才是他的故乡,故乡的蓝天,带着绿草芳香的无垠的土地呼唤着他。两口子商议要回去,张爱萍的家人不舍得。后来听说他们走后,张爱萍的母亲因为思女心切(她是家中长女),眼睛都看不见了,但他们还是走了。
回到草原后不久,草原也实行了承包制。他们两口子承包了近千亩的草场,养了上千只羊。慢慢的两个儿子也长大成人了,娶了媳妇成了家。日子也逐渐富足起来了。
经过近十个小时的颠簸,驱车八百多公里,我们终于来到了白音锡勒牧场。张爱萍家在草原的深处,距公路还有三十多里,她大儿子骑摩托来接我们,到他们家的时候天已经全黑了。
车刚停稳,张爱萍跟老王早在院子里等着我们。我们一下车就闻到炖羊肉的阵阵香味。一天没怎么吃饭,那气味让我口水充盈。
进得屋来细看。张爱萍跟印象中的她已判若两人:头发已经显出缕缕白发,背稍显驼,也胖了,只是声音还是那般洪亮,也依然略带沙哑,毕竟我们四十多年没见了。
她爱人老王是个典型的草原汉子,古铜色的脸庞,很结实的身板,性格直爽,说话大嗓门,快人快语。
说话间炖好的羊肉端上来了,老王说羊肉炖得正好,不软不硬的,趁热吃吧。
席间老王介绍了他家的情况:两个儿子已经成家,现在这里就是大儿子家,二儿子家还距这里有60多里路。两个儿子都承包了六、七百亩的草场,各养了上千只羊。说着话他的大孙子跑上来了,小家伙已经4岁了,很是调皮,也惹人喜爱。老王说儿子已经在浩特(锡林浩特)买了房,等孙子到了上学的年龄,就由他妈带到浩特上学去了,等明年买上200只羊羔。让两个儿子给代牧,到年底出栏,除去各种费用,一年也能弄上个十来万块钱,日子也不愁过。这时张爱萍有些伤感地说:“就是离娘家远。”“远也不算啥,”老王接着话说:“咱们每年回去一次去看望老人,也能尽咱们的孝心。”
老王还谈到了晚年的规划:我俩身体现在还行,能帮着孩子们干点力所能及的就干点,等到岁数再大干不动了,我们就搬到浩特去养老,我们都有退休金,两人合起来五千多元!足够我们开销。
聊着天的时候,老王突然问我:老崔,你们的女同学咋都这么丑?我对这个问题很惊讶:“我没觉得她们很丑啊,她们现在老了,这叫资深美女,他们年轻时可都是光彩照人呢!”“你瞎说啥呀!”张爱萍白了他一眼“我没瞎说,不信你们看,还不如我老婆漂亮呢!”老王一句话引来了大家的一阵哄笑。
说实话,我对女同学的丑俊没有什么特殊的印象,那时候年龄还小,我都不敢直视她们,多少年过去了,等大家再见面时,都是有了一大把年纪的人了。
晚饭时吃的炖羊肉,老王说炖得不软不硬的,我实在不敢恭维。我们炖羊肉,佐料放在高压锅慢火炖,基本上骨头都快软了,可这不软不硬的羊肉哪里嚼得动?稍嚼几下就囫囵着咽下去了,还喝了几杯酒,屋里热得很,我就提前告退,到外面乘凉去了。
草原的晚上风很大,也很凉,吹到身上让人觉得很惬意。我索性脱下衬衫,任凭晚风尽情的吹拂。
到晚上睡觉时,突然我觉得身上发紧,有些低烧。躺下不一会,就感到肚子阵阵抽搐,翻江倒海般疼痛,我对跟我躺在一张土炕上的老沙大呼:快拿盆来!等到盆拿来,我的呕吐就如喷泉一般似喷出。老沙一边给我接着,一般嘟哝着:“老崔你怎么吐出来的都是整块肉啊?”连续吐了几次,我喘息着:“老沙你扣扣嗓子眼,看看吐出来的是不是整块?这肉你嚼得动吗?”老沙说:“我也嚼不动,不过他们牧区就是这样炖肉,你没见吃肉时每人发一把小刀吗?”“哦,原来小刀是干这个的,那还不如每人发一台绞肉机呢!”我无奈地说。
夜已经很深了,那屋的女同学们还在叽叽喳喳的说话,不时传来一阵笑声,我难受得睡不着,索性叫醒老沙,到外面走走。
草原上的夜静极了,明亮的夜空中闪烁的星星你似乎伸手就可摘得。远处连绵的山峦就像一群巨大的骆驼蜷卧在夜色中,只能看到它们巨大身躯的阴影。无边的夜色一直延伸到远方。劳累了一天的牧民们早已进入梦乡。就连喧闹了一晚的狗,此时也安静下来。四周静静的,只听见风电涡轮浆片的呼呼声和锡林河水哗啦声。千百年来河水就这样流淌着,滋润着这片古老的土地。这片土地是成吉思汗的发祥地,他后来逐渐统一了蒙古各部落,然后逐鹿中原成就了一番霸业。想当年成吉思汗“金戈铁马,气吞万里如虎”。而如今:风流总被雨打风吹去。只有这片绿草萋萋的土地依旧。河水依然在舒缓地流淌着,像是在无声的诉说在这片古老的土地上曾经发生的那一幕幕悲壮苍凉的往事。
天还没亮,老沙就把大家喊起来:快起来去看日出。我也拖着疲惫的身子,不情愿地爬起来。身上还在发烧,但比昨夜好多了。
晨曦微露,草原上飘着一层薄薄的晨雾,河面上蒸腾着热气,此时的草原还没苏醒过来。
东边的天际渐渐亮起来了,太阳刚露出一个尖,霎时就将大地映得一片金色,紧着着一个明亮的巨大的火红的圆球突然就跃出了地平线。老沙赞叹:这跟泰山日出没什么两样,都那么壮观!
日出带来的缕缕阳光,给草原注入了生机,薄雾渐渐散去。河面上的雾气也时隐时现,极目望去,湛蓝的天,碧绿的草原融为了一体。天上一丝云彩也没有,不知是蓝天映绿了草原,还是草原的绿色反射了蓝天?在这个满眼绿色,一粒尘埃都没有的世界上,让你觉得真可以把五脏六腑都洗的干干净净呢!
夏季草原给你的印象就是:绿色,辽阔还有安静,太辽阔了,一眼望不到边。居住在城市的人没这种感觉,你若想体会什么是辽阔,那就到草原上去好了。还有安静,连你跟对面的人说话,那声音就好像从一个遥远的地方传来。一群羊从你身边经过,一丝音响都没有,只听见“嚓、嚓”吃草的声音。草原上还流传着很多美丽迷人的传说,我问老王:对面那个最高的山,为什么山头是平的?老王说,据草原上的老辈人的传说,那是成吉思汗一刀砍下去削平的。他的千军万马在草原上排兵布阵,他看不到那宏大的场景,一怒之下,挥刀砍平了高山,在上面立起了中军帐。还有那个九曲十八弯的锡林河,据说是成吉思汗美丽的公主看到这片草原如此的迷人,就把她缠绕的丝巾摘下来,抛向这片草原,丝巾就变成了如今美丽的锡林河。
然而现实中牧人的生活却没有那么的浪漫,老王告诉我们:只要从事了放牧这个行业,就没有一天的休息。春季要接羔,秋天要打草。他指着大片的青草说:“这几天就要开始打草了,收割草就跟收割庄稼一样,就那么几天的时间,早了不行,晚了也不行。收获的草除去自家羊群留用的外,其余的都可以外卖,一年也能刨闹个几万块钱。”大儿子在放牧,驾驶割草机的任务自然就落在他的肩上。给大儿子帮完忙,还有二儿子呢!老王幽幽的说道。
看到张爱萍一家这样忙碌,我们不忍心再待下去了,我们多待一天,他们就要放下手中的活计来陪伴我们。我对大家说:“草原咱们看了,张爱萍也见了,手抓羊肉也吃了(我的吃法有些与众不同),没什么遗憾的了,咱们吃完早饭就开路吧。”他们都说行,委托陈贤池跟张爱萍去说。
吃饭间,陈贤池跟张爱萍说了此事。张爱萍放下手中的碗筷,也不吃了,情绪有些激动,说怎么住了一晚上就走呢?这么远来了要多住几天呢,说着眼眶中分明泛着泪花。大家你一言我一语地解释着,这才使她的情绪渐渐平静下来。接着她就赶紧准备给我们带的东西:草原上自家采摘的蘑菇,还有野韭菜花酱。一边准备着一边说:“知道你们要来早准备好了,带回去让家人也尝尝吧。”望着她花白的头发和忙碌的微驼的背影,我心里泛出一丝莫名的惆怅:她一人嫁到这么远的地方,离娘家一千多里,多不容易呀!
开车了,她执意要老王骑着摩托把我们送到公路上,大家从车窗中望着她被晨风拂起的衣襟和吹的凌乱的头发,向她挥手道别。车开了许久,谁都没有说话。
再见了,草原;再见了,亲爱的同学!祝愿你一家人多保重,有机会我们还来看望你,看望这辽阔的草原。
后记:
在我们白音锡勒之行中,由于本人患病,得到三位女士和老沙的悉心照料,在此表示我由衷的谢意。
写于2011年8月
编者注: 作者简介
崔建平,男,现年61岁。华建子弟,初中毕业于内蒙古包头市第四中学,1969年赴湖北省十堰市参加二汽建设,工作单位为建工部102工程指挥部六团(后改名湖北省一局三公司)。1976年调回包头二电厂,1985年调河北省石家庄市,供职于省青年干部管理学院,定居在石家庄市裕华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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